青春是生命的注脚 | 五四青年节意味着什么，它的价值何在？

文字是时间琥珀，思想是金色摇篮。人类群星闪耀时，亮光照在尚未言喻的世界深处。毫无疑问，百年前的新文化运动形塑了中国当时整整一代青年人。如今我们会时常思忖，尤其当翻阅那些旧著作时，会扪心自问：那些前人曾为之斗争过的美好事物变成了什么？

人类每次的社会变革，总是思想先行。纵观世界上著名的运动，无不是思想与时代激烈碰撞的结果。在德国，从16世纪下半叶到18世纪，知识分子就不断地掀起反专制、反封建、反神权的文化运动。狂飙突进运动是继人文主义运动和启蒙运动之后德国文化史上的第三个运动。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形态中，在内忧外患和追求“德先生”（Democracy）、“赛先生”（Science）和“费小姐”（Freedom），以“救国救民”为己任中爆发。它的思想指引是《新青年》杂志。而《新青年》在1915年9月15日横空出世必定是时势使然，其传播的思想是从民族屈辱和抗争历史中升腾起来的希望。陈独秀，是一个符号，是一个时间与空间的烙印。他勇于打破封建思想的条条框框，有推倒一切禁锢的勇气和魄力。苍凉慷慨的“何处渔歌惊梦醒，一江凉月载孤舟”也是他一生的写照。无论怎样的世事难料，陈独秀都名垂史册，毕竟巍巍一昆仑。

陈寅恪有一句著名的名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收录在1929年写的《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中。王国维1927年投湖自尽在学术界引起热议，人们纷纷猜测他自沉的原因。坚守文化领地的陈寅恪写了一篇碑铭，其中有一段“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或许很多人就认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是为陈寅恪所独创。依笔者看来，他只是对那个动荡时代青年人追求的理想与早就存在的观念作了一个高度的概括。我们读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很重要，需要从其作品中去还原时代精神。

1910年出版的蔡元培《中国伦理学史》中，就有一章专门探讨“宋明理学时代”，孑民先生总结明代王阳明的学说，“苟寻其本义，则其所以矫朱学末流之弊，促思想之自由，而励实践之勇气者，其功固昭然不可掩也。”又在民国八年即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前夕，蔡元培因为素来不赞成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孔氏的主张，在自述中写道：“到北大后，凡是主张文学革命的人，没有不同时主张思想自由的，因而为外间守旧者所反对。”于是他与诸公展开辩论，“对待学说，仿世界各大学通例，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主义，与公所提出之“圆通广大”四字，颇不相背也。”可见“思想之自由”在清末民初学术界是共识，甚至可追溯到明代或任何一个历史时期。蔡元培的教育理念，尤令人钦佩，因为他明白人的因素。人的思想是最不可琢磨和统一的，再完美的制度也制约不了人的大脑呈现的个性，但正因为这样，这个世界才这么精彩纷呈。

理想与信念这种奇怪的东西，是无数赤诚之心的精神支柱。什么是“前赴后继”？我并不想用“前浪后浪”与之相提，因为那是蕴含着厚重民族精神的词汇，其血性其傲骨，能在任何时候都被仰望。历史上的变法，一般都能预想到失败的结局，但正是变法酝酿了后面更强大的新思想新事物出现，因为时势不可阻挡。民国的五四新文化运动与清末戊戌变法相去21年，其倡导的科学观念，即“科学跟国家盛衰贫弱有关系”的观念兴起于维新运动。维新运动虽然属于资产阶级改良运动，短暂仅百日，但留下许多宝贵的经验与深刻的教训。梁启超在变法失败流亡之时写了一些甚具鼓舞的诗作、评论与文章。在评论辛弃疾《青玉案·元夕》时说：“自怜幽独，伤心人别有怀抱”，这就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所说的第三重人生境界，而这样清奇脱俗又自傲的评论，实为自我观照。他的《自励》诗云“十年以后当思我，举国若狂欲语谁”相当有预见性，即使放在当今，梁氏家族都是我们社会的热门话题，因为教育。善于思想者，必超常人也。1900庚子年，梁启超写出《少年中国说》唤起国人空前的爱国热情。他的目光看得多远，他在他的时代里观察得多深！“少年中国说”有仿效“青年德意志”之笔调，因为热爱才有批评与激励。而戊戌六君子慷慨从容就义，则更是一种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伟大民族精神。谭嗣同本可不死而赴死，他为天下而死，为向天下人证明资产阶级改良之路不可行而死，乃真君子。“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种血性鼓舞着无数仁人志士为拯救处于水深火热的祖国而抛头颅、洒热血。如今读谭嗣同的似曾诗“且喜无情成解脱，欲追前事已冥蒙”有更多的悟道。29年后，李大钊先生拟效谭嗣同舍生取义，其事其志，可歌可泣。当读到“忆到江山无语句，只应共泛五湖舟”时，禁不住想起那句“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无以言表。

20世纪慢慢过去了，科技进步了，世界却并没有变得更好。你看得见人类文明的群星在陨落，思想停滞不前甚至倒退，极端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兴起，精英反叛，垄断加剧以及跨国超级阶级出现，这个“超级阶级”是经济全球化的最大受益者，却无需对任何一个社会尽公民义务，也无需认同任何民族国家的政治理想。同时，冲突在世界任何范围内时有发生。正是在如此复杂的国际与社会环境中，在当今，更需要“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它会使得我们能够以具有创造性的方式认真思考人间事物，而且能够观照由美和抽象真理构成的世界。这些属于人文社会科学的范畴，而且是其前沿阵地。文科是人文科学的简称，英文是humanities，词源是human(人），这是最简单又最深刻的关于文科的解释。爱文科，爱文学的本质，就是爱思想，爱“人”、爱生命。一个爱“人”的认真生活的人，总会重逢他的梦想。

世界是多元的不是单一的，尊重、包容、开放能消弭大多数的隔阂。以种族差异为思想与文化之别的基础或有其不得已之苦衷，即希图以文化优势消除地域控制的狭小所带来的心理焦虑。但要明白，思想的开放程度跟经济发达程度成正比。在我们历史悠久的国度，自古讲求“和而不同”“求同存异”。作为现代人，我们对科学的态度，即使它损害了文化的价值和思想的珍贵，但依然抱持开放态度，愿意生活在惊奇的现代思潮中。值得信赖的思想，必须建立在坚实的自然根基上。没有坚实的根基，我们的信任建立在什么之上呢？我们的信任是建立在这个理论的内部自洽上，它与新来的东西要求一致。更重要的是，在构造这个理论时还没有考虑到的一些问题，后来证实与它没有矛盾。这样抽象的思想理论，用物理学上的相对论来作例子，似乎容易明白一点。所有道理一样的逻辑。

青春作为一种精神，任何时候都在，是一种不死的精神。愿你我，仍如陌上青衫少年归，拥有青春、勇气以及对未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