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乐团以经典重启现场 | 乐评
时隔半年,历经停滞与蛰伏,国内线下演出市场终于开始复苏。疫情期间,各大演出团体与机构通过网络平台进行了线上演出与直播。7月中旬开始开放线下演出,北京的各大乐团也纷纷投入演出生产。
北京第一场正式售票的音乐会是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7月25日“声如夏花”音乐会,杨洋与张昊辰融悲情与诗意的拉赫玛尼诺夫令人印象深刻。各乐团于8月纷纷推出了演出季计划。笔者聆听了两支国家级乐团“后疫情时代”的开幕演出,可圈可点,令人对接下来的乐季充满期待。
9月3日,中国交响乐团开幕式选取了两部“黄河”作为开幕式的演出曲目,由乐团首席指挥李心草执棒。钢琴协奏曲《黄河》和《黄河大合唱》都是“国交”前身——中央乐团的保留曲目,此番国交与青年演奏家、演员合作,在形式与诠释上都体现出新意。万捷旎演奏的“黄河”协奏曲灵动激跃,体现出一位青年演奏家对于民族经典作品的清新诠释。经常有一种声音认为青年演奏家演奏民族经典缺乏时代的厚重感,但时代变迁会改变观众对作品的理解方式,应该鼓励、青年演奏家对富有历史感作品的个性诠释。
20世纪中国经典音乐作品有着许多堪称模范的杰出诠释者,李心草当可谓继严良堃后《黄河大合唱》的经典诠释者。而这种“经典化”并非是他所在机构的神话所赋予的,而是再造经典使之焕发新意。他的“黄河”张力十足:《黄水谣》的中段速度之慢,沉重之外痛切尤甚。《保卫黄河》中密不透风的卡农段中仍能提炼出清晰的句法,并在使人感到戏剧性的顶点后,仍能惊叹《怒吼吧,黄河》还可以冲击听众的情感阈值,使情绪更上一层。如此演绎是技术、经验与情感体验的高度凝练。有趣的是,国交在9月2日与3日国家大剧院与北京音乐厅演出了同样曲目,而两场的音乐处理却不尽相同。9月3日的演出李心草给予乐团更多的空间,让各声部充分发挥多年一起合作这部作品的默契,更注重自然的整体性。
而余隆、宁峰、中国爱乐乐团与贝多芬《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可谓机缘善应。“贝小协”是余隆指挥的经典曲目,笔者聆听过他多个“贝小协”的现场,很难忘的一次是北京国际音乐节20周年开幕音乐会上,余隆指挥中国爱乐乐团,由齐默尔曼担任独奏。今年9月11日是中国爱乐乐团成立20周年音乐季开幕音乐会,余隆指挥中国爱乐演出该曲与《第六交响曲“田园”》,宁峰担纲独奏。
这部协奏曲的乐队部分不是简单的伴奏,丰富的织体与配器使作品具有很强的交响性。从起始部分对于管乐旋律的塑形到对弦乐时值保持的强调,余隆的手势中明确体现出他对这部作品的细致要求。宁峰的揉弦甘美而不滥情,这让许多独奏段落显得高贵而感人。他与余隆合作也恰好是协奏曲十分需要的“刚柔并济”。这两首作品从创作时期到内容有着天然的亲缘性,“贝六”第四乐章结束部分的木管旋律甚至直接来自于“贝小协”。返场宁峰加演了陈其纲的《我和你》与巴赫《第三号小提琴无伴奏组曲》的广板。
贝六“田园”交响曲是一部与中国人思想精神十分契合的作品,其中对于“田园意境”的追求似乎与中国魏晋之玄逸暗合。然而这并不是一部易于演奏的作品,第二乐章十分挑战指挥家的控制力,很多演奏都容易在诗意与戏剧性间失去平衡。作品处理上余隆强调的不是田园的隐逸诗情,而更多描绘欣欣向荣的田野风光。如第一乐章副部主题他关注的并非声部间的酬唱,而在于整体的生机,这种盎然生机在展开部阶梯式的层层递进中体现得亦十分突出。第二乐章流动自然,第三乐章的“农民舞蹈”段落“铿锵”的弓法更体现出农民的淳朴粗犷。第四乐章乐团制造出他们擅长的爆棚音响,高潮处弦乐在吴阳、曾诚两位首席的带领下表现得十分抢眼,贝多芬的精妙“绘词法”以排山倒海之势得到充分表现。
禁锢太久,感慨系之。疫情给古典音乐界带来巨大的市场冲击,而客观上,也让我们有更多时间练习、思考音乐的内容与内涵。相信后疫情时期,音乐家与观众都会以加倍饱满的热情迎接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