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美学必读：苏珊·朗格的音乐符号学

苏珊·朗格是美国当代著名哲学家、艺术理论家，也是西方美学史上一位具有卓越成就的女性美学家。她使符号美学在20世纪四五十年代达于鼎盛，影响深远，是符号论美学的集大成者和最终完结者。其代表作有《哲学新解》、《情感与形式》、《符号逻辑导论》等等。

她于1895年生于美国，父母都是德国移民，父亲是一名律师，音乐素养极高，在充满音乐氛围的德裔家庭的熏陶下，朗格对艺术有很大的兴趣爱好，在大提琴、钢琴方面都颇有造诣，常与友人举办音乐沙龙等聚会，在丰富的音乐生活中积累了对音乐审美的最初体验。儿时的热爱积累就如她在学术沃土里埋下的一颗种子，是她学术成就如参天大树的一个伏笔。

她的艺术符号理论的思想来源于她的老师卡西尔。朗格的理论是对卡西尔理论的继承和自身创造性的发展，为了弄清这一关系，有必要将卡西尔的哲学观念作一简要的阐述。

卡西尔是德国新康德主义马堡学派的最后一位代表，他的人类文化哲学中提到一个关键性的概念，即“符号（symbol）”他认为，“人类具有一种只有它自身才具有的特殊能力：即创造和使用符号，这是一种精神活动，通过这种活动，人类创造了诸如语言、神话、科学、艺术等文化成果；人类正是通过符号的创造和运用，才将自己种种经验主义表述出来，形成各种不同的精神文化领域；而人之区别于其他动物，也正在于人能创造和使用符号，从事符号活动，从而创造了自己的精神文化。”

他又指出，“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一切艺术都是一种特殊的语言，它并非是一种语词符号的语言，而是一种直觉的符号。谁不理解这种直觉的符号，他就不能感觉色彩形状、空间形式和模式，以及和声和旋律的生命力，他是不能深入艺术精髓的。”人类从事符号活动并不是去反映客观世界，而是在“构成”客观世界。

他强调艺术是在创造一个自己的世界，艺术家在创造新世界时所依靠的是自身的想象力，如古典主义和新古典主义强调理性，而轻视想象；浪漫主义则将想象推到一个无以复加的顶峰，而忽视理性；写实主义和自然主义则返回到模仿，关心实在的物质世界胜过关心形式。卡西尔则强调艺术的想象力，认为没有它就无法建构一个艺术的世界。

人类的想象力还在美术、文学、诗歌、戏剧等艺术形式中纷纷体现出来，他认为没有纯粹的客观视觉，它取决于艺术家的个人气质和对自然的理解和解释。他曾从一位画家的回忆录中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四位朋友相约去画同一个风景，而且决心不违背自然，希望把他们所见的风景尽可能地复制下来。然而四位画家的画却截然不同，反映了四位画家不同的个性。事物的形貌是不计其数的，任何用一种单一公式来理解他们的企图都是徒劳的。

不要苛求艺术家的世界单一，他们眼中的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当我们带着对符号的新鲜认知再去观察这个世界时，艺术更像是一种真正的发现。每一种形式都包含着情感的内涵，蕴藏着生机活力和奥妙多姿。

以上是对卡西尔建立在其符号形式理论上艺术哲学观念的一个简要描述，我们会看到苏姗·朗格的艺术符号论的一些基本原理在老师的观念中已经有所体现，但苏珊·朗格的贡献在于将她的老师卡西尔的理论更充分地发挥出来，让这些广泛运用的原理形成了一个相当完备的艺术理论体系，如以下卡西尔关于艺术的基本观点就在朗格的理论中得到了充分展开：

如“艺术不是经验世界的摹写，而是对实在的发现”

“艺术必须充满情感，然而情感的自发流露却非艺术追求的目的，情感也不是艺术的唯一和决定性特征。因为艺术不仅仅是表现，同时还包括再现和解释”

“艺术中的情感已不再是个别情感，而是变化了的情感、形式化了的情感。”等等。

朗格在卡西尔的符号学整体观念上

精炼和总结出音乐符号学的主要观点：

音乐是情感的符号表现

朗格说这一观点确立的基点是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即“异质同构说”。在这一观点上，符号与象征事物之间的共同逻辑必不可少，且要分清楚哪一个是符号，哪一个是符号象征的意义。朗格在涉及到二者具有相似的逻辑形式时，进一步提出了二者都具有动力性的特征。

她认为“艺术作品本身也是一种包含着张力和张力的消除、平衡和非平衡以及节奏活动的结构模式，它是一种不稳定的然而又是连续不断的统一体，而用它所标示的生命活动本身也恰恰是一个包含着张力、平衡和节奏的自然过程。不管在我们平静的时候，还是在我们情绪激动的时候，我们所感受到的就是这样一些具有生命的脉搏的自然过程，因此，用艺术符号是完全可以把这样一些自然过程展示出来的。”

通过朗格的分析，

我们可以总结三点：

第一，音乐与人类情感之间具有共同的逻辑形式。

音乐既是人类的自身创造，又由人类进行二度感知，我们的呼吸、生活节奏、生命状态，随着不同的情感体验而发生心态上的转变，我们感受到的音乐也可以表达出我们的种种感受。在逻辑层面，我们以生命性在音乐与人类情感之间搭起了一座桥梁，使符号关系的建立成为可能。

第二，人的情感是人类内心纯粹的主观活动，我们通过语言很难将情绪描述出来。

我们常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就体现了这一点。但音乐不同，其具有丰富的色彩性，我们可以更为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很容易就能被人听觉分辨。

同比，这与青主的“音乐是上界的语言”观点别无二致，两者都肯定了音乐在情感表达方面的客观作用。人的内心世界中有太多无可名状、难以言传、倏忽即逝的内心体验需要表达，而音乐正是最擅长表达人类这个内心世界的语言——音乐起始于语言终止的地方，言说语言无法言说之物。

第三，音乐是一种能够帮助人们进行情感理解与交流的符号。

朗格将符号分为“推理性符号”，如语言；和“逻辑性符号”，如艺术，特别是音乐。音乐可以表达人类的情感概念，可以融合理性的写作思路与感性的写作灵感。我们在第二点已经强调了语言的局限性，且情感是很难通过属于这种逻辑思维范畴的推理符号所能表达出来的。

将情感这种主观体验性的东西用符号方式表达，大大超出了语言的能力范围。原因就在于情感的存在与推理性语言所具有的逻辑上的互不对应，这种不对应性就使得任何一种精确无误的情感和情绪的概念，都不可能用文字语言的逻辑形式表现出来。所以我们能更好地用音乐传达想要表达的感受。

唯有用心研究的理论才能让人对其愈发真挚，我之所以喜欢苏珊朗格，是因为她的话语总是能是我内心震颤，抹杀掉偶尔的无动于衷。

“你愈是深入地研究艺术品的结构，你就会愈加清楚地发现艺术结构与生命结构的相似之处，这里所说的生命结构包括着从低级生命的结构到人类情感和人类本性这样的一些高级复杂的生命结构，正是由于这两种结构之间的相似性，才使得一幅画、一支歌或一首诗与一件普通的事物区别开来——使它看上去像是一种生命的形式，使它的表现意义看上去更像是直接包含在艺术品之中”。

她的个人情感总是站在时代最前沿，最先进的人群之中的。苏珊·朗格强调的是人类生命的形式和对于生命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