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与玫瑰 | 古典吉他之神塞戈维亚（上）

依呀，吉他

心里插进，五柄利剑

——洛尔迦《深歌集·吉他》

Asturias (Leyenda)

Andrés Segovia - Folk Yeah! Acoustic Traditional & Vocal Favorites

阿斯图里亚斯的传奇，阿尔贝尼斯曲

塞戈维亚演奏

一位远征世界各地的西班牙战士总是将吉他带在身边，那样，纵然身在海角天涯也能感到故乡近在咫尺

——安德烈·塞戈维亚

风靡一时的英国摇滚乐队披头士（The Beatles）的主音吉他手乔治·哈里森曾高调宣称：他（塞戈维亚）是我们所有人的爸爸。塞戈维亚听闻后哈哈大笑道：披头士的音乐太蹩脚了，哪怕说乔治是我的私生子，我都觉得丢脸。

伟大的西班牙古典吉他之父，安德烈·塞戈维亚，正是奠定了现代吉他演奏的大师，不仅限于古典吉他，其影响力甚至深远地波及了摇滚、民谣乃至当代吉他指弹领域。这位哈里森同学当年虽然在摇滚界也算个人物，却是枚地道的塞戈维亚脑残粉，为了抱偶像大腿，可谓处心积虑。1964年，在拍摄披头士音乐电影《A Hard Day's Night》前，哈里森专门搞来一把拉米雷斯（Ramírez）吉他参与录音。

拉米雷斯，何许人何许物也？

那是塞戈维亚永远的情人，也是大师辉煌的音乐生涯中，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演奏会吉他。时至今日，拉米雷斯这个名字依然代表了全西班牙、乃至全世界最顶尖的手作吉他。

Adelita (Mazurka)

Andrés Segovia;Francisco Tárrega - Spanish Classic Sound, Vol. 7 (1952 - 1955)

《阿德丽塔》，塔雷加曲，塞戈维亚演奏

照片：拉米雷斯吉他作坊员工合影

1912年，18岁的塞戈维亚正准备在西班牙马德里举办自已生涯的第一场吉它独奏音乐会。当然当时他还一文不名，甚至没有一把属于自已的、称手的演奏专用吉他，于是，他找出了一套可能是他最体面的衣服，来到马德里阿拉伯街10号的拉米雷斯作坊，请求当时的作坊掌门——曼纽埃尔·拉米雷斯——借他一把吉他，并承诺以分期付款的方式，用以后的演出所得慢慢偿还。拉米雷斯的脑门上飘过一排问号。

在那个年代，吉他要么是贵族小姐们昂贵的玩具，要么就是江湖艺人手上不起眼的伴奏道具。到处都是以钢琴和小提琴为主角的音乐会，吉他不过酒吧里伴奏的配角。甚至连当时的纽埃尔·拉米雷斯作坊，也是同时制作小提琴与吉他，因为光卖吉他怎么赚大钱？眼前的这位来自安达卢西亚的无名小辈，何德何能，就凭吉它独奏演出，偿还高昂的乐器费用？

买不起，不如弹一曲。

1912 玫瑰拉米雷斯

天晓得那天拉米雷斯是不是遭受了电击，这位西班牙顶级吉他制作大师居然跑到自已的作坊里，拿出一把他刚完成的最好的吉他，并在塞戈维亚弹完后说：我不想把它卖给你，我要把它送给你。拿去吧，将来你要用钱以外的东西来偿还我......

宝剑赠英雄。在此后的25年里，塞戈维亚的足迹遍及地球，而身后背的正是这把拉米雷斯吉他。这把琴身上装饰着红白玫瑰花纹的吉他，兼具了刚与柔的灵魂，陪伴着大师，踏上了古典吉它史上，最辉煌的旅程。

年轻时的塞戈维亚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年少的心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也就是自这一天起，整个世界都被这位传奇性的吉他演奏大师所征服。从此，吉他不再仅是件给歌者和舞者伴奏的江湖乐器，而是和钢琴小提琴一样登上了古典音乐的大雅之堂。拉米雷斯大概早就预见，曾经的那位吉他少年必将以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意志，加倍偿还他的杰作——以一种远比钞票更有价值的方式。

塞戈维亚曾回忆起在四年后（1916年）的一次巡回演出，在那次演出中，他的拉米雷斯玫瑰，琴弦突然崩断。当晚，他在回到住所时被告知，曼纽埃尔· 拉米雷斯就在当天离世。

如今，这把1912年的拉米雷斯吉他被收藏在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成为古典吉他演奏史上的一座纪念碑。就如同被珍藏在意大利热那亚博物馆的那把被帕格尼尼称为“加农炮”的瓜奈利小提琴。

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George Harrison - Live In Japan

怀抱拉米雷斯的乔治·哈里森

当我的吉它温柔的哭泣，乔治·哈里森词曲唱

和偶像抱着同款吉他，乔治·哈里森也总算是和塞戈维亚搭上了一点边。后来，他在《A Hard Day's Night》电影中使用的吉他，被拉米雷斯作坊命名为 José Ramírez GH型。GH，正是George Harrison的缩写。

还记得乔治·哈里森那首流行单曲吗——当我的吉他温柔地哭泣时——这实在是两个世界的音乐，说实话，你肯定无法从他和披头士的音乐里找到拉米雷斯，找到所有古典吉它爱好者共同的“爸爸”——塞戈维亚。

灵魂深处的共鸣

我的心痛苦难言

有谁能与我分担

——法雅《七首西班牙民歌，波莱罗》歌词

Capricho arabe

Andrés Segovia - SEGOVIA, Andres: 1950s American Recordings, Vol. 3 (Segovia, Vol. 5)

阿拉伯风格绮想曲，塔雷加曲

塞戈维亚演奏 

让我们把日历翻回1912年，就在安德烈.塞戈维亚和曼纽埃尔.拉米雷斯那历史性遇见的前几天，这位吉他少年正带着他所有的家当，登上了开往马德里的列车。年轻人推开列车包厢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爬上爬下地为自己那把上不了台面的练习吉他找一个安全可靠的地方。而这一切正被身旁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密切注视着。

这是多么荒唐呀，竟然用一个丧葬盒子来放置一件如此欢快的乐器......一位小女孩一边打量着黑色的琴箱，一边闪烁着她湛蓝色的大眼睛。......我的吉他弹起来或许并不像其他吉他那么欢快，因为我并不用它来给歌手和舞者伴奏，我从不用它演奏“霍塔”（一种节奏复杂的西班牙民间舞）或弗拉门戈。我只用它演奏你们所说的“抽象音乐”......

——塞戈维亚回忆录《吉他和我》

在女孩疑惑地表达了歉意后，塞戈维亚继续盯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说：

吉他的忧郁音色是与生俱来的，那并非制作者人为精心设计的结果，这种音色之于吉他，恰似你眼睛的颜色之于你。二者的共同之处在于，那魅力好像来自神秘的远方，并引起灵魂深处的共鸣......

——塞戈维亚回忆录《吉他和我》

土耳其作家帕慕克说，美景之美，在于忧伤。正是一份痛感而非欢愉，将灵魂赋予了外部世界的景观，美由此获得了诗意。对塞戈维亚而言，它同样适用于吉他。但它却颠覆了西班牙人对吉他的固有观念。

Etude in B Minor, Op. 35 No. 22

Andrés Segovia - Sor: Works for Guitar

B小调练习曲-月光，索尔曲

塞戈维亚演奏

世间所有的快乐都很类似，但忧伤却各不相同，其间甚至包含了欢乐。因而它更抽象、也更不可言说，就好像莫扎特作品中那“含泪的微笑”。伟大的音乐从不拒绝忧伤，只是用美来对抗忧伤。事实上，相较于娱乐化倾向的民间音乐，古典音乐最大的魅力往往就在于它能表达出那些抽象的、不可描述的，但内心敏感的人又能真实感受到的疼痛。

谁叫人是一种对痛感的感受远远超过快感的动物（就好比我，在得到一百块后，只能哈皮几小时，而失去一百块后，却要悲伤好几天）。

多年后，塞戈维亚依然会回想起那双美丽的湛蓝色大眼睛。他甚至还记得女孩的芳名——玛利亚.奎罗尔，他说：在一生中，他会无数遍地呼唤这个名字。那一瞬，塞戈维亚一定感到了疼痛。他知道，西班牙传统吉他有着无与伦比之美，就像那来自远方神秘的深蓝，但这湛蓝的目光同时也深深地灼伤了他的灵魂，因为那里同样有着两千五百万西班牙人共有的偏见。

她有多美，就有多忧伤。

浓缩与精化

每一种爱都是一段完整的历程

相遇相守离别与怀念

每一种爱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精致迷你又包容一切

——拈花一笑

Variations On a Theme By Mozart, Op. 9

Andrés Segovia - Andrés Segovia - Classical Guitar

莫扎特主题变奏，塞戈维亚改编演奏

吉他的窘境驱使我寻求一种使其“语言”更深刻的途径，这种语言应该超越它当时处处受限的“方言”，这样当人们需要用它来表现更广泛意义上的思想和情感时，它将应付自如。

——安德烈·塞戈维亚

披头士那可是我年轻时的偶像。这位塞戈维亚实在太不给面子，差评！不过必须要承认，说起披头士乐队，多数人脑袋里大约首先飘过的是主唱约翰·列侬或作曲兼贝斯手保罗·麦卡特尼。至于主音吉他手乔治·哈里森？哦，不好意思，让我百度一下先......。

当然，哈里森没有错，这位仁兄已经很努力地把自己名字的缩写打在拉米雷斯之后了。只是他想必也知道，通常而言，摇滚乐中的吉他承担的更多的是伴奏功能，虽不乏某些带有炫技性吉他Solo段落的曲子，但终究很难在乐曲中成为一种独立的存在。

没有吉他伴奏，我们依然可以歌唱。也就是说，如果歌唱是一条主旋律声部的话，那么吉他就是它的伴奏声部。也许作为和声音乐的一部分，伴奏声部可能会比主旋律声部更复杂，也更具技巧性，然而它既不能独立于主旋律之外，亦绝非音乐的灵魂。

不能独立地存在，正是塞戈维亚那个时代，吉他的窘境。

骨子里流着拉丁血液的西班牙人，狂热地热爱着吉他。然而，在塞戈维亚之前，这种热爱更多地是停留在民间娱乐化的层面，拥有绝世武功的弗拉门戈吉他艺人，也终免不了沦为深歌和吉普赛舞蹈伴奏。你虽然可以说，吉它的伴奏赋予了西班牙民间音乐以难以捉摸的热情与悲伤，表现力非凡，然而一旦需要它像巴赫或肖邦，那些伟大的小提琴或钢琴作品那样，展现出人类最深层而微妙的情感时，便显示出它捉襟见肘的局限性，因为伴奏不是歌唱，只有会歌唱的乐器才能独领风骚，才能拥有完整的灵魂。

于是，当20世纪初，12岁的小塞戈维亚的吉他已然技惊四座的时候，他的亲朋好友们反而忧心忡忡。在这群朋友看来，吉他是件没有前途的乐器，他们生怕这位小朋友以后要吃吉他这碗饭，纷纷跑来浇冷水：

人们都知道萨拉萨蒂（西班牙最伟大的小提琴家），还有那位刚来过格拉纳达的德国钢琴家。但吉他手除了在小酒馆里，还能在别的什么地方享有盛誉？

——塞戈维亚回忆录《吉他和我》

Standchen: Standchen

Andrés Segovia - Segovia and His Contemporaries - Vol. 3

小夜曲，舒伯特曲

塞戈维亚演奏

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大概是艺术圈最毁人不倦的一句话。民族的就是民族的，如果它不能融入世界性的语汇之中，并用这种语汇来主动地调整其自身，那么它充其量也就一种方言，外人也许也会欣赏，甚至为之喝彩，但骨子里最多不过是一种猎奇。

塞戈维亚自年轻起便深深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吉他手要摆脱在本地小酒馆中的伴奏地位，并和那些伟大的小提琴、钢琴家并列，成为最杰出的古典音乐诠释者和辉煌的独奏艺术家。那它就不能安于只是一个伴奏声部，它必须是整个音乐。安德烈·塞戈维亚一再强调：

吉他就是一个管弦乐队，但这个管弦乐队是用倒过来的望远镜看的——迷你，浓缩而精致。 

Suite No. 1 in E Minor for Lute Bwv 996 Prelude in C Minor Bwv 999

Andrés Segovia - Spanish Guitars: Andrés Segovia Vol. 1

塞戈维亚改编巴赫，鲁特琴组曲第一号

不知那根筋搭错了，都快半百的人了，我居然也跟着视频课程开始自学起了古典吉他。没想到很快就被几位玩民谣的哥们鄙视了：你那么苦B地啃五线谱干嘛？你不知道吉他有六根弦吗？找点六线谱来，什么音在什么位置，还不是手到擒来。

六线谱当然不算什么新鲜事物，那可比塞戈维亚还古老，但却是塞戈维亚坚决反对的。时至今日还有很多指责的声音指向塞戈维亚，声称正是他推翻了传统吉他的六线谱，改用钢琴的五线谱，才抑制了吉他的普及。不过请不要偷换概念，塞戈维亚一点不关心吉他够不够普及，在他的祖国西班牙，吉他早已是国民乐器。他关心的是吉他够不够“高级”。

其实自打中学有音乐课起，我就对五线谱厌恶至极。那些小蝌蚪对于我这种乐理基础几为零的菜鸟来说，实在太不友好。现如今，只能是自酿的苦酒，一饮而尽！不过在灌了一阵子五线谱后，我算是悟出了点道理。

六线谱直观易掌握，但和中国旧时的琴谱一样，仅是一个指法的坐标，体现不出音符在各声部中的作用。而五线谱就能清楚地看到在不同声部中的旋律的进行，你可以感受、抚摸到整个音乐的脉动。六线谱能告诉你的是手指放哪儿，却无法告诉你旋律在哪儿，甚至无法告诉你伴奏音与装饰音在整支音乐中的真正位置与作用。所以人们常说，六线谱让你快速学会吉他，却不能教你如何用吉他歌唱。

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只是想说，谱和音乐的关系，正如文本和语言的关系。塞戈维亚排斥当时吉他演奏所惯用的六线谱，其用意正是要将西班牙民间吉他传统纳入西方古典音乐的大语汇之中，从而摆脱它的“方言”性。而在这个大语汇中，五线谱将声部推升为一种核心意识，那意味着音乐是建构在一种基于多声部的和声体系之中。那是温暖如歌的中声部，那是轻灵飘逸的高音部，那是深沉的低音部，音乐以立体的方式交织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正是门特威尔第以来西方古典音乐大厦的基石，而在此后，它被巴赫的多声部复调推向了巅峰。因此，巴赫也被称为西方音乐之父。

巴赫，那才是所有音乐人的爸爸。

Suite for Cello Solo No. 6 in D Major, BWV 1012 - 5. Gavotte I & II (D大调第6号大提琴独奏组曲，作品1012 - 第5首 加沃特舞曲I和II)

Andrés Segovia - The Segovia Collection

无伴奏大提琴组曲第六号，巴赫曲

塞戈维亚改编、演奏 

古典音乐在广义上也可称为复调音乐。它改变了人类音乐传统的表达方式，将音乐艺术引入更深沉的领域。它之所以能成为整个音乐世界的通用语言，正是源于它跨越民族、文化和地方语言的抽象性。它也是民族乐派的大师们，书写风格迥异的民族音乐的共同基石。而一件乐器，能够同时完成不同声部的合奏，跨越不同音域，它才有资格成为一件拥有独立灵魂的乐器之王，才有可能让音乐家用它去探索每一个人独立而完整的内心世界。

社会是不同人的集合，世界是不同声音的合奏，但艺术首先是个体灵魂的歌唱。音乐家用音乐书写自已复杂的人生与情感时，即使是创作多声部的合奏作品，创作交响乐和歌剧，也往往首先用钢琴来完成总谱的创作，因为钢琴正是一件拥有独立灵魂的乐器。本质上它不需要任何其它乐器，就可以完整地表达人类复杂而抽象的灵魂。

问题是，只有钢琴可以称王吗？

吉他也有这样的天赋，但要证明这样的天赋，吉他就必须从伴奏乐器的角色中站起来，去证明它的完整。

因此，塞戈维亚知道，只有迈过巴赫这道最艰难的多声部复调音乐的险峰，他的吉他才能真正地摆脱人们对伴奏乐器根深蒂固的成见。他一生最重要的探索，就是对古典音乐复调巨作的吉他改编，这并不仅仅是为了借一点前辈大师的光，而是要告诉世人。吉他音乐同样拥有难以想象的深度与宽度，有着生命全部的温柔与狂野。

既然伟大的音乐没有国界，那它也应该没有乐器的限制。为什么巴赫艰深的复调杰作——无伴奏小提琴与大提琴，就只能用大小提琴演奏？为什么复调音乐的巨匠巴赫，经常在自已作品的乐谱上，故意不标注指定的乐器？塞戈维亚相信，唯有杰出的演奏者与完美的乐器，才能赋予了伟大音乐以充满个性的光芒。

西班牙作曲家法雅曾说：吉他拥有最完全和最丰富的和声与复调的可能性。

事实上，提琴是按五度相生律定弦，在转调上困难得多。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提琴并非一种完全和声乐器，而更侧重于表现旋律。钢琴虽是平均律乐器，但短板是没有长音，很难刻画出连续性的旋律线条，缺乏歌唱性，音色也偏冷。而吉他一方面和钢琴一样，是为数不多的可以进行复杂和弦，并同时演奏多声部的乐器之一。加上吉他那极其多变又温暖的音色，就连钢琴诗人肖邦都不得不承认：没有什么比一把吉他更美了，除非两件乐器合起来才能比得上。

但是所有理论上的优势必须演奏出来，才算得上真正的优势。这也许正是塞戈维亚如此钟情于改编巴赫复调杰作的原因，比如艰深的《无伴奏小提琴组曲》中的恰空舞曲。挑战恰空的意义不在炫技，而是探索吉他最深处的潜力。

Partita for Solo Violin No. 2 in D Minor, BWV. 1004: V. Ciaconna (unknown)

Andrés Segovia - Andrès Segovia Plays Classical Guitar, Vol. 1

D小调无伴奏小提琴组曲: 恰空，巴赫曲

塞戈维亚吉他改编

1935年6月，塞戈维亚在巴黎第一次演奏了吉他版《恰空》，引发巨大轰动。有媒体这样评论道：“塞戈维亚用吉他赢得了我们的心，真是难以置信，他竟然能用吉他完整地演奏《恰空》，这虽然和小提琴演奏的曲子完全不同风味，但巴赫音乐所有的内涵都在其中”、“这首曲子用吉他来演奏，不但没有丧失其高贵的音乐美，反而随着吉他清澈的音色，达到了更高的境界”。就连著名意大利指挥家托斯卡尼尼 （A.Toscanini）也承认，《恰空》用吉他演奏更为出色。

正是帕格尼尼对小提琴表现力大胆的探索，铸就了小提琴的辉煌；李斯特、肖邦对钢琴表现力的挖掘，给钢琴戴上了乐器之王的皇冠。而塞戈维亚让世人重新认识了吉他，认识到它就不仅仅音色绝美，更是一件可以将世间最复杂的复调音乐演奏得如此充满韵味与层次的伟大乐器，也是一件可以独自探索人类整个精神世界的灵魂乐器。此后，音乐家也第一次认真地开始为吉它创作复杂而优美的大型音乐作品。

1935年，塞戈维亚正是用他心爱的拉米雷斯，完成了他一生最恢弘的探索。两年后，玫瑰面板开裂，无法使用。然而，它和它的主人，早已一骑绝尘，引领着古典吉它进入了一个全盛的时代。